一
我被半夜炸雷惊醒
我听见雨点击打窗玻璃
我无法入睡
我想起刚才米兰昆德拉说
在媚俗的王国里你是个魔鬼
我拧亮台灯
我闭上眼
我做了五十个仰卧起坐
我披上睡衣找到拖鞋
我撒了泡尿
我又洗了个冷水澡
我打开电脑
我再点开迅雷
没有方向的家
我看见鲍勃迪伦在说自己
我听他唱ｂｌｏｗｉｎｇ ｔｈｅ ｗｉｎｄ
我还看见那个写嚎叫的金斯堡闪过
我又打开电视
我再转到中央台新闻频道
我看见洪水
到处是洪水啊
我想起诺亚方舟
我想我一定买不起船票
我点上狮牌雪茄
我剥了颗大白兔奶糖
我饮尽杯中凉茶
我想找谁谈天
我发现无人在线
我肚子好饿
我吃了两碗泡饭还有一点酸菜
我嘴角哆嗦
我胸口发闷
我做了几个深呼吸
我晃了晃脑袋
我伸了伸腰
我拉开一线窗帘
我看着那天际渐渐发白
我听到有人走动
我在想要不要睡要不要睡
我要不要睡
二
云南某地可以看到日蚀
电视里主持人在说 但困意
击退稍许的好奇 清醒时发现
午后阳光诡谲怪异 仿佛负片的效果
天空蓝得邪乎 找不到一丝云彩
巨大的透明裸体
再过几天 父亲将来这里
或许真会出现奇迹
骑车去白沙的路上 我想到
有人为死而活 是否有人
活着是为了生
一阵内疚袭来 如轻微的心绞痛
重现离去的背影 因为决定
不再痛苦 不再怜悯 不再探究
背影包裹着的世界
几个月前 我曾打算抛弃
所有梦想 委身于某个
年青女人的种族 也许还会有
一个拖着鼻涕的脏孩子
满山野奔跑
请问美国人洛克的故居怎么走
两个大学生拦住我
朝前 一直走 就到了
我指了指
雪山
三
躺在那张亲自挑选的藤椅
紧锁眉头 午后
阳光如此炽热
坐在旁边 看着无望和痛苦
正挑战生的眷恋
又一次商量后事的细节
失效的安眠药
观音菩萨 阿弥陀佛
遗像 新衣服 死亡证明
街道办事处 派出所 殡仪馆
通知与不通知的人们
北京的墓地 然而
前天 被一位张飞引领着
骄傲地骑了一天的马 马背上
截然不同的心情啊
戎马生涯？
现在我整理旧照片
似曾相识的自己 往事
依稀可辨 不堪追忆
付之一炬
四
尚未破晓的黎明
正是天使巡游回府时分
我看见立春的暖风正吹拂窗帘
在ＬａｒｒｙＡｄｌｅｒ的琴声中
彻夜相谈的那位叫加缪的反抗者
拉开一支自由之箭射向
虚无圣宠与乌托邦
他与我同年 死于一声车祸
这就是生活 我对他说
面对 接受 坚持 站立
便拥有一切
无关爱情
五
独坐火塘边
恍惚
不知身在何处
现在是几时
深红的炭炽热依然
小伙子悄然进来
添上新柴
火光映红那张年轻英俊的脸
我们谈到狩猎烧炭
他们的生活如此遥远
有人在唱赞歌
深山的福音
于是我推开虚掩的门
寻访那歌声的方向
却看到满天星辰
抬头之际
ｅ
神圣者
六
今夜除夕
只属于漂泊者
无人在侧 最适合学习
孤独的新样式
任凭 泛滥
一对父子
因为音乐 别离
又因歌声 重聚
而那位母亲的表情
被他们左右 二十年
哦 母亲
还有你 父亲
Ｇｒａｔｅｆｕｌ Ｄｅａｄ
年青人失却的记忆
蒙恩之死 惟爱
得以唤醒
Ｔｏｕｃｈ ｏｆ Ｇｒｅｙ
这追忆和沉思的夜
向远处召唤
神明祖先 还有活着的
终有一死者 前来
相会 不知今夜
谁肯入眠
七
我在看亨利与琼
我看到那个作家亨利的老婆
琼
亨利说她是个放荡女人
在角落那个欲望泛滥的酒吧
她搂着安跳舞
安是故事的作者
一个喜欢有活力的男人的女人
她把一切记在一本
私密的日记
琼对安说
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免得你跌倒
我干过无数疯狂下流的事
不过我的做法高超
现在觉得清纯
你信我吗？
我信
我抢着替安回答
我说当然
而且我还信
我伸手示意不让安插嘴－－
你这样的女人
比有过无数疯狂下流想法的处女
更高尚
比干过无数疯狂下流的事却
觉得自己堕落的妓女
更值得尊敬
比一心侍奉上帝的修女
更可爱不但
男人无法抵抗你
女人也痴迷
而且－－我犹豫片刻－－
我觉得你丈夫亨利
是个混蛋
像你说的那样他
成不了你希望他成为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
只是一个用
你的身体和故事的
吃软饭的
无耻的
潦倒的
文痞－－然而你
很爱他 ｆｕｃｋｉｎｇ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