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孟子离娄）请解释这句话。
《孟子－离娄上》提出这一重要哲学命题，将＂诚＂提升至天道与人道的核心地位，构建了贯通天人、连接伦理与政治的重要思想体系。这一命题不仅体现了孟子对儒家＂忠信＂传统的继承与发展，更通过＂诚身－－明善－－悦亲－－信友－－获上＂的逻辑链条，展示了＂诚＂在个人修身与社会治理中的决定性作用。
一、原文解析与背景考察
原文出处：该命题出自《孟子－－离娄上》，是孟子关于修身治国的重要论述。原文前半部分构建了从下位获于上、信于友、悦亲到诚身的递进关系：
＂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历史背景：该思想形成于战国中期（约公元前３７２年－－前２８９年）的礼崩乐坏时期。当时诸侯争霸，社会秩序混乱，传统伦理受到冲击。孟子作为儒家思想的继承与发展者，试图通过＂诚＂这一概念重建社会伦理秩序，为统治者提供政治合法性依据。
文本特点：该章与《中庸》第二十章内容高度重合，但现代学者普遍认为《中庸》取材自《孟子》，而非相反。这一现象反映了＂思孟学派＂思想的传承关系，也表明＂诚＂作为儒家核心概念的早期形成。
二、＂诚＂的概念内涵
１．＂诚＂的本体论意义
孟子将＂诚＂定义为天道的根本属性，即＂诚者，天之道也＂。这里的＂诚＂并非简单的诚实守信，而是指宇宙运行的自然法则，具有形上意义。正如《中庸》所言：＂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诚＂作为天道，意味着宇宙万物运行具有真实无伪、始终如一的特性，如四季更替、日月星辰运行不息，这种自然本然状态即为＂诚＂。《中庸》进一步将＂诚＂扩展为＂不诚无物＂的本体论命题，认为万物的存在都建立在＂诚＂的基础上，没有＂诚＂就没有万物。
２．＂诚＂的伦理实践意义
孟子同时强调＂思诚者，人之道也＂，即追求＂诚＂是人道的基本要求。这里的＂思诚＂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追求的道德实践过程。孟子认为，人需要通过自我反省、修身养性，才能达到＂诚＂的境界。正如《孟子－－尽心上》所言：＂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诚＂作为人道，要求人真实无妄、不加掩饰，表里如一地实践道德。孟子将＂诚＂视为人性本善的自然流露，认为＂人皆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人性本善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因此，追求＂诚＂的过程，实质上是发现并彰显人性本善的过程。
三、＂诚＂与天道、人道的关系
（一）＂诚＂作为天人合一的纽带
孟子通过＂诚＂这一概念，构建了天道与人道的贯通机制。他认为，天道的＂诚＂是人道＂思诚＂的形上依据，而人通过＂思诚＂实践可达到与天道合一的境界。这一思想在《孟子－－尽心上》中得到进一步阐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天人合一在孟子思想中体现为：人若能＂反身不诚＂，即通过自省达到真诚无伪的状态，就能与天道相通，实现＂知天＂的境界。这一过程不是神秘的，而是基于人性本善的自然发展。
（二）＂诚＂的实践路径：从明善到诚身
孟子提出＂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明确了＂诚＂的实践路径。这一路径包含两个关键环节：
１．明善：即理解什么是善，明确道德标准。孟子认为＂善＂是人内在的本性，需要通过学习和思考来彰显。
２．诚身：即通过实践使自身达到真诚无伪的状态。孟子强调＂反身不诚＂的重要性，认为只有通过自我反省，才能去除私欲，保持真诚。
这一路径与《大学》中＂诚意＂的修养阶段相呼应：＂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孟子将＂诚＂作为贯通天人、连接伦理与政治的核心概念，形成了完整的＂修齐治平＂思想体系。
四、＂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的哲学意义
（一）＂动＂的双重内涵
＂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中的＂动＂具有双重含义：
１．情感共鸣：至诚者的真实无伪会触动他人的内在情感，引发共鸣。如孟子所言：＂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至诚者的行为会自然引发他人的积极回应。
２．社会效用：至诚者的行为在社会治理中具有实际效果，能够获得上级的信任、朋友的信赖、亲人的欢心，从而实现＂民可得而治＂的目标。正如孟子所言：＂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
（二）＂诚＂的感召力与必然性
孟子通过＂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这一对仗句式，强调了＂诚＂的感召力与必然性：
１．至诚的必然性：孟子认为，达到＂至诚＂境界的人，其言行与天道一致，自然能够感动他人。这是由＂诚＂的本体论地位决定的，具有必然性。
２．不诚的局限性：孟子指出，缺乏真诚的人无法感动他人，其行为无法产生任何积极的社会效果。这是因为＂不诚＂违背了人性本善的自然法则，遮蔽了内在的善性。
（三）＂诚＂与＂善＂的关系
孟子强调＂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揭示了＂诚＂与＂善＂的内在联系。他认为，理解＂善＂是实现＂诚＂的前提，而＂诚＂则是＂善＂的自然流露。这种关系可概括为：
１．＂善＂是＂诚＂的内容：只有明确了什么是善，才能做到真正的诚。孟子认为＂善＂是人性本有的，如＂人皆有贵于己者，弗思耳矣＂。
２．＂诚＂是＂善＂的形式：通过真诚无伪的实践，使内在的善性外显。如《中庸》所言：＂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这一关系表明，＂诚＂不是空洞的形式，而是有具体内容的实践，即对＂善＂的追求与坚持。
五、后世儒家对孟子＂诚＂思想的发展
１．《中庸》的本体论扩展
《中庸》继承并发展了孟子的＂诚＂思想，将其提升至宇宙本体论的高度。《中庸》第二十四章提出＂至诚如神＂的命题：＂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中庸》将＂诚＂扩展为＂天人物共贯＂的本体论概念，赋予其更广泛的宇宙意义，认为＂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这一发展使＂诚＂超越了个人修身的范畴，成为理解宇宙万物运行的哲学基础。
２．朱熹的理学阐释
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对孟子的＂诚＂思想进行了理学阐释，将其与＂格物致知＂相结合。朱熹认为：＂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但于一事上穷尽，其他可以类推。＂他强调＂诚＂与＂明善＂的关系，认为＂诚身＂的前提是＂明善＂，即通过格物致知来理解善。
朱熹还提出了＂居敬、存诚＂的修养方法，认为这是＂诚身＂的具体实践。＂居敬＂即保持专注、正直的心态，＂存诚＂即保持真诚无伪的品质。这种阐释使＂诚＂成为理学体系中的重要概念，为后世儒学发展奠定了基础。
３．王阳明的心学重构
王阳明则从心学角度重构了＂诚＂的概念，认为＂心即理＂，＂诚＂源于心体，无需外求。王阳明在《传习录》中强调：＂至善是心之本体，只是明明德到至善处便是。＂他认为，通过＂致良知＂的修养，人可以直接体认心体之善，从而达到＂诚＂的境界。
王阳明还提出了＂知行合一＂的哲学命题，强调＂诚＂不仅是一种内在品质，更是一种外在实践。他在《知行合一》中指出：＂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这一思想使＂诚＂成为心学体系中的核心概念，强调了道德实践的直接性与有效性。
４．戴震的清代阐释
清代学者戴震对＂诚＂进行了反形式主义的阐释，认为＂理在事情＂而非抽象天理。戴震在《孟子字义疏证》中批判程朱理学＂以理杀人＂，主张＂理＂存在于人伦日用的真实情感中，而非超越性的抽象原则。
戴震认为，孟子的＂诚＂思想应回归到具体人伦关系中，强调＂诚＂与＂情＂的内在联系，认为＂情之不爽失谓之理＂，即情感的真实无伪才是真正的＂理＂。这一阐释使＂诚＂思想更加贴近现实生活的实践需求。
六、现代启示与应用
（一）社会治理中的＂诚＂理念
孟子的＂诚＂思想对现代社会治理具有重要启示：
１．政府公信力建设：孟子强调＂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启示现代政府需要重视公信力建设，通过真诚透明的政策制定与执行，获得民众的信任与支持。
２．社会契约精神：孟子的＂诚＂思想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关系，与现代社会契约精神相契合。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德＂，诚信是现代社会运行的基础。
３．组织管理：企业管理中，＂诚信为本，以德经商＂的理念与孟子思想不谋而合。如北京城外诚家居广场以＂诚信＂为核心价值观，通过与孟子公益基金会合作推广传统文化，实现了＂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的实践效果。
（二）个人修养中的＂诚＂实践
孟子的＂诚＂思想对个人修养具有指导意义：
１．自我修养：孟子强调＂反身不诚＂的重要性，启示现代人应重视自我反省，保持真诚无伪的内心状态。
２．人际关系：孟子的＂诚＂思想强调人际关系的真诚互信，如＂信于友有道＂、＂悦亲有道＂等，为现代人际关系提供了伦理基础。
３．道德实践：孟子认为＂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启示现代人应重视道德实践的真实性，避免形式主义与虚伪。
（三）国际关系中的＂诚＂理念
在全球化背景下，孟子的＂诚＂思想对国际关系也具有启示：
１．跨文化交流：孟子的＂诚＂思想强调文化间的真诚互动，如＂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等，启示国际交往中应重视文化互信与共同价值观。
２．多边主义：孟子强调＂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启示现代国际关系应倡导多边主义与共同安全，反对单边霸权。
３．对话与合作：孟子的＂诚＂思想强调通过真诚对话实现相互理解，如＂陈善闭邪谓之敬＂等，为国际争端解决提供了伦理视角。
七、结论
孟子的＂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这一命题，通过将＂诚＂提升至天道与人道的核心地位，构建了贯通天人、连接伦理与政治的思想体系。＂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则强调了＂诚＂的感召力与必然性，为个人修身与社会治理提供了伦理基础。
从后世发展看，这一思想经历了从《中庸》的本体论扩展，到朱熹理学的系统阐释，再到王阳明心学的重构，以及戴震汉学的实践转向，形成了丰富的思想脉络。在现代社会，＂诚＂思想不仅适用于政府公信力建设、组织管理与个人修养，也为国际关系提供了重要的伦理视角。
＂诚＂作为儒家思想的核心概念，既是宇宙运行的自然法则，也是人类道德实践的基本要求。孟子通过这一命题，揭示了人性本善的自然发展路径，强调了真诚无伪的道德实践对于个人成长与社会和谐的决定性作用。在当代社会，这一思想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为构建诚信社会、促进人际和谐提供了哲学依据。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０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