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孟子离娄）请解读这段话。
孟子《离娄上》第二十七章是儒家伦理思想体系的重要篇章，集中阐述了仁、义、智、礼、乐五种核心德性的实质内涵及其相互关系。这段文字体现了孟子以＂性善论＂为基础的道德哲学思想，将抽象的伦理概念与具体的家庭生活实践紧密相连，构建了一个从内在情感到外在规范再到情感升华的完整伦理系统。通过解读这段经典论述，我们可以深入理解儒家伦理的生成机制、实践路径及其当代价值。
一、五德的实质内涵：从家庭伦理出发
仁之实，事亲是也：仁的实质是侍奉父母，体现为对父母的关爱与敬养。在孟子看来，仁并非抽象的道德概念，而是植根于人与生俱来的原发情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这种爱父母的情感是人性本善的直接表现，是仁的发端。侍奉父母的过程，就是仁德的具体实践，也是儒家伦理的起点。
义之实，从兄是也：义的实质是顺从兄长，体现为对兄长的尊敬与服从。孟子认为，义是建立在对尊长的敬意基础上的，从兄长开始学习尊重与谦让，进而扩展到对其他尊长的敬意。＂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这种敬兄长的情感是义的发端，是差序格局伦理的第一重扩展。
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智的实质是明白仁义的道理并坚持不放弃。智不是简单的知识或智力，而是对仁义的内在认知与自觉坚持。孟子强调，智来源于人先天具有的＂是非之心＂，这种判断善恶的能力使人在侍奉父母、顺从兄长的过程中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不会因环境或外在压力而违背仁义之道。
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礼的实质是对仁义的行为进行调节与文饰。礼不是外在的束缚，而是对家庭伦理实践的规范化表达。＂节＂是节制，避免情感表达失序（如对父母的爱若缺乏节制可能沦为溺爱，对兄长的敬若过度可能沦为盲从）；＂文＂是文饰，通过礼仪形式让情感获得可感知的表达。礼的本质是＂让情感在恰当的形式中自然流淌＂，是对原发情感的＂守护性成全＂。
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乐的实质是从仁义实践中获得快乐，这种快乐一旦产生就无法停止。乐不是单纯的感官享受，而是＂人与本源境域和谐共振＂的生存体验，是伦理实践的＂情感性归宿＂。当人真诚践行仁义，内心会自然生发出一种＂与本源关联相契合＂的愉悦，这种愉悦源于＂回到自身存在根基＂的踏实感，是＂仁、义＂在实践中＂自证其价值＂的情感显现。
二、五德的内在联系与逻辑推导
孟子构建的五德体系形成了一个从内在情感到外在规范再到情感升华的完整闭环：
１．情感基础：仁与义：仁义是植根于人性本善的原发情感，仁源于爱亲，义源于敬兄。这两种情感是儒家伦理的＂源头活水＂，是无需反思的、先于理性的情感底色。
２．认知保障：智：智是对仁义的守护性觉知，确保道德实践不偏离轨道。＂知斯二者弗去＂表明智是道德判断的基础，使人在面对复杂情境时能够明辨是非，坚持仁义。
３．行为规范：礼：礼是将仁义情感转化为社会行为规范的机制。通过＂节文＂（节制与文饰）使仁义情感在具体生活中得到恰当表达，形成稳定的社会秩序。
４．情感升华：乐：乐是伦理实践成功后的自然情感外化。当人真诚践行仁义，以智守护，以礼规范时，内心自然生发愉悦，这种愉悦会外化为＂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的身体律动，体现道德实践与生命愉悦的统一。
这一系统拒绝将伦理抽象化、教条化，而是回归＂家＂的具体生活经验，呈现出儒家＂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的生存论智慧——伦理不是外在于人的＂要求＂，而是人在与本源关联的互动中自然生成的＂存在方式＂。
三、与孟子性善论与仁政思想的关联
这段论述与孟子的性善论和仁政思想构成了紧密的理论体系：
性善论的实践基础：孟子认为人性本善，＂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即四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这段论述将四端具体化为家庭伦理实践，仁对应＂事亲＂的恻隐之心，义对应＂从兄＂的羞恶之心，礼对应＂辞让＂之心，智对应＂是非＂之心。通过家庭实践，人能够将内在的善端扩充为完整的道德品质。
仁政思想的伦理根基：孟子主张＂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即仁政是性善的外化。他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认为统治者应当像爱自己父母一样关爱百姓，像尊敬兄长一样尊重民众。这种从家庭伦理到社会治理的推扩，构成了＂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的伦理链条。
礼乐文明的教化功能：礼乐不仅是道德实践的规范，也是教化民众、实现仁政的重要工具。＂礼节民心，乐和民声＂，通过礼乐的教化，使民众能够自发地践行仁义，形成良好的社会风气，最终实现＂天下归仁＂的政治理想。
四、当代意义与启示
孟子这段论述对当代社会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１．道德教育的实践路径：孟子将抽象的道德概念与具体生活实践相连，为现代道德教育提供了重要启示。当代教育可以借鉴孟子的思路，从家庭伦理实践入手，培养青少年的道德情感和判断力，使道德教育不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融入日常生活的真实体验。
２．社会治理的伦理维度：孟子的仁政思想强调＂民为贵＂，为现代社会治理提供了伦理维度。当代政策制定应当关注民生保障，创制有利于道德实践的制度环境，如孟子所言＂制民之产＂，保障基本生存需求，为道德实践奠定物质基础。
３．文化传承的创新方式：孟子强调礼乐的教化功能，为当代文化传承提供了新思路。在现代社会，可以通过家庭伦理教育、社区文化活动等创新方式，将传统礼乐文化融入日常生活，实现＂礼乐相济＂的社会治理功能，促进社会和谐。
４．法律与道德的辩证统一：孟子的＂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思想，为当代法治建设提供了重要启示。法律需要道德支撑，道德需要法律保障，二者相互依存、不可偏废，共同构成＂良法善治＂的治理体系。
五、总结与反思
孟子这段论述构建了一个以家庭伦理为根基、五德为核心的儒家道德体系：
－－家庭是伦理的起点：仁义的实质是＂事亲＂和＂从兄＂，表明儒家伦理不是空洞的理论，而是从具体生活经验中产生的实践智慧。
－－五德是伦理的展开：仁义是基础，智是认知保障，礼是行为规范，乐是情感升华，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伦理系统。
－－修身是伦理的途径：通过＂反求诸己＂的修养功夫，将家庭伦理实践扩展至社会伦理实践，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
－－乐是伦理的归宿：当人真诚践行仁义时，内心自然生发愉悦，这种愉悦是道德实践的价值印证，表明道德不再是外在的负担，而是生命本身的需要。
在当代社会，孟子的五德伦理体系仍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它提醒我们道德教育应当从日常生活入手，社会治理应当关注伦理价值，文化传承应当注重创新转化，法律建设应当兼顾道德与规范。通过回归生活经验、重视情感培养、强调实践理性，我们可以在现代社会中重建与传统伦理的联系，实现个体道德与社会秩序的和谐统一。
这种＂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的伦理智慧，正是儒家思想历久弥新的生命力所在。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０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