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孟子告子）请解释这句话。
＂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出自《孟子－告子上》第六节，是孟子在与弟子公都子讨论人性本质问题时提出的著名论断。这句话集中体现了孟子的核心哲学思想－－＂性善论＂和＂四端说＂，在中国伦理思想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为儒家道德体系奠定了本体论基础。
一、原文出处与上下文解析
这句话出现在《孟子－告子上》中，是孟子回应弟子公都子关于人性善恶问题的讨论。公都子当时引述了告子＂性无善无不善＂的观点，以及＂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的环境决定论，还有＂有性善有性不善＂的天赋差异论，质疑孟子＂性善＂主张的合理性。
原文节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叟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
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
二、＂非由外铄＂的哲学内涵
１．词汇释义
－－仁义礼智：儒家思想中的四大核心德行，分别对应着爱人、合宜、规范、明辨四种基本道德品质。
－－外铄：原意为＂外在的浇铸、塑造＂，指从外部强加或培养的道德品质。孟子使用这一概念，是为了反驳告子等人认为人性需要外部塑造才能形成善的观点。
－－弗思耳矣：指＂未曾思考、未曾反思＂，而非缺乏内在的道德基础。表明孟子认为人先天具备道德潜能，只是需要通过思考和反思来发掘和扩充。
２．哲学对比
孟子的＂非由外铄＂与告子的＂性犹湍水＂形成鲜明对比：
－－告子观点：告子认为人性如同湍急的水流，＂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善恶取决于外在环境或引导。告子还提出＂生之谓性＂和＂食色，性也＂，强调人性的自然属性，认为道德需要后天塑造。
－－孟子反驳：孟子以＂水之就下＂反驳告子的＂湍水喻＂，认为人性如同水自然向下流，具有向善的本性倾向。他强调＂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指出善恶差异并非人性本然，而是由于是否充分发挥了内在的＂四端＂。
这种对比实质上是两种人性论的根本分歧：告子等人将人性视为中性的原材料，需要外在加工才能形成道德品质；而孟子则认为人性本身具有向善的内在潜能，道德品质是这种潜能的自然发展。
三、＂四端说＂的理论基础
孟子通过＂四端说＂论证了仁义礼智的内在性：
１．四端的具体内容
＂四端＂指四种与生俱来的心灵倾向：
－－恻隐之心：对他人苦难的同情与怜悯，是仁的萌芽
－－羞恶之心：对不道德行为的羞耻与厌恶，是义的萌芽
－－辞让之心（恭敬之心）：在利益冲突中的谦逊与礼让，是礼的萌芽
－－是非之心：对善恶、对错的判断能力，是智的萌芽
２．四端的先验性论证
孟子通过＂孺子入井＂的思想实验论证四端的先验性：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
这一假设情境排除了功利动机（如与父母结交、博取声誉、厌恶哭声），证明恻隐之心是人先天自然流露的道德情感，而非后天学习的结果。同样地，其他三端也都是人与生俱来的心理倾向。
３．四端与人性的关系
孟子将四端视为人性本质的体现：
＂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
这里，孟子将四端与人的四肢相类比，强调四端是人固有的基本特质，如同四肢是人身体的必要组成部分一样。如果一个人否认自己具备四端，就等同于自暴自弃；如果认为君主不具备四端，就等同于背叛君主。
四、＂性善论＂的核心观点
１．人性本善的主张
孟子明确主张＂性善论＂，认为人性本然具有善的倾向：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这里的＂性善＂并非指人性已经完美无缺地实现了善，而是指人性具有向善的潜能和倾向。正如水自然向下流，但可以被拍打而向上跃起；人具有向善的本性，但可能被环境或物欲扭曲而为恶。
２．与＂向善论＂的区分
值得注意的是，台湾学者提出＂人性向善论＂，认为＂性善论＂是后世（如荀子）对孟子的误称。他们指出孟子实际主张人性天然趋向善良，而非绝对本善。这种区分有助于更准确地理解孟子的思想：
－－本善论：认为人性原本就是完善的善
－－向善论：认为人性具有向善发展的潜能和倾向
孟子的＂性善论＂更接近＂向善论＂，强调人性具有向善发展的内在动力，而非人性已经实现了绝对的善。
３．善性实现的条件
孟子认为，虽然人性本善，但实现完整的道德品质需要后天的修养：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这里，孟子强调四端需要通过＂扩而充之＂的修养过程才能发展为完整的仁义礼智德行。修养的关键在于＂思＂，即思考、反思和扩充内在的道德潜能。
五、与告子等人的观点对比
１．告子的＂性无善无不善＂
告子认为人性本身无所谓善恶，善恶取决于后天环境：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桮棬。＇＂
告子将人性比作杞柳木料，将仁义比作杯盘器具，认为仁义等道德品质是通过外在加工（＂杞柳为桮棬＂）形成的，而非人性本然所具有的。孟子则反驳说，制作器具需要顺应材料的本性，同样，培养道德品质也需要顺应人性的本性。
２．其他人性论观点
除告子外，孟子还回应了其他几种人性论观点：
－－环境决定论：＂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
－－天赋差异论：＂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叟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
孟子通过＂四端说＂和＂性善论＂，既承认环境对人性发展的影响，又强调人性本身具有向善的内在潜能，从而超越了这些观点的局限性。
六、孟子思想的历史意义
１．对儒家思想的深化
孟子的＂四端说＂和＂性善论＂是儒家思想的重要发展：
－－继承孔子的＂仁＂思想，将其扩展为完整的道德体系
－－建立了儒家心性论的基础，为后来的宋明理学提供了重要思想资源
－－通过＂人禽之辨＂确立了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强调人的道德自觉性
２．对后世哲学的影响
孟子的人性论对后世哲学产生了深远影响：
－－与荀子的对比：荀子主张＂性恶论＂，认为人性本恶，需要通过＂化性起伪＂的教化来改造
－－与墨家的互动：告子可能受墨家影响，但孟子通过强调内在道德潜能，与墨家的功利性道德观形成鲜明对比
－－宋明理学的继承：宋明理学家（如朱熹）将孟子思想系统化，形成完整的儒家心性论体系
七、现代启示
１．道德教育的内在性
孟子的思想对现代道德教育具有重要启示：
－－道德教育应注重内在潜能的发掘，而非简单地灌输外部规范
－－道德发展是人的自我实现过程，需要主体的主动参与和思考
－－道德判断能力是人与生俱来的，但需要通过后天的实践和反思来提升
２．人性论的现实意义
在当代社会，孟子的人性论仍具有现实意义：
－－为道德选择提供心理基础：四端说揭示了道德行为的心理动机，有助于理解人的道德选择机制
－－强调道德自觉的重要性：与功利主义的外部约束不同，孟子思想强调内在的道德自觉
－－为社会规范提供人性依据：孟子将仁义礼智视为人性固有，为社会伦理规范提供了内在依据
八、结论
＂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这句话集中体现了孟子＂性善论＂的核心思想，即人性本身具有向善的内在潜能，仁义礼智是人与生俱来的＂四端＂。孟子通过这一思想，既回应了告子等人的＂外铄论＂，又为儒家道德体系奠定了本体论基础，确立了心性论在儒家哲学中的重要地位。
这一思想不仅在战国时期与告子、荀子等人形成鲜明对比，而且对后世儒家思想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当代，孟子的人性论仍然为我们理解道德起源、道德教育和道德实践提供了有价值的哲学视角，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１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