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知而不仁不可，仁而不知不可，既知且仁，是人主之宝也，而王霸之佐也。（荀子君道）请解释这句话。
荀子作为先秦儒家思想的重要代表人物，其《君道》篇集中阐述了关于君主统治和人才选拔的核心思想。其中＂知而不仁不可，仁而不知不可，既知且仁，是人主之宝也，而王霸之佐也＂这一论断，不仅体现了儒家＂德才兼备＂的人才观，更蕴含着深刻的政治哲学内涵。本文将从原文语境、概念解析、历史背景和现实意义四个维度，全面解读这一重要思想。
一、原文语境与核心思想
《荀子－君道》篇的上下文语境为理解这一论断提供了重要基础。原文前文指出：＂有乱君，无乱国；有治人，无治法。羿之法非亡也，而羿不世中；禹之法犹存，而夏不世王。＂这句话揭示了荀子的核心观点：制度本身并不能自动发挥作用，关键在于执行制度的人。缺乏德才兼备的人才，再好的制度也会失效；相反，若有贤能之人，则制度虽简略也能有效运作。
在这一背景下，荀子提出了＂既知且仁＂的人才标准。原文接着指出：＂故法不能独立，类不能自行，得其人则存，失其人则亡。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这里＂君子＂即指德才兼备的贤能之人，＂法之原＂意味着他们才是法治的源头和根基。因此，＂既知且仁＂不仅是人才的选拔标准，更是治国安邦的根本保证。
荀子进一步强调：＂明主急得其人，而暗主急得其势。急得其人，则身佚而国治，功大而名美，上可以王，下可以霸；不急得其人，而急得其势，则身劳而国乱，功废而名辱，社稷必危。＂这表明君主的首要任务是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才，而非单纯追求权势。唯有如此，才能实现国家的长治久安。
二、＂知＂与＂仁＂的内涵及其关系
１．＂知＂的内涵
荀子所言的＂知＂，不仅指一般意义上的知识或智慧，更强调理性判断和实践能力。在《荀子－正名》篇中，荀子提出＂心有征知＂的理论，认为＂所以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这里的＂征知＂指通过心的思维活动对感官获得的认知进行辨别、整合以形成理性认识的过程。
荀子将＂知＂分为不同层次：圣人之知、士君子之知、小人之知和役夫之知。在《荀子－修身》中，他提出＂是是非非谓之知＂，即能够正确判断是非、明辨善恶的能力。这种＂知＂对于治国理政尤为重要，因为只有具备正确的判断力，才能有效执行制度，应对复杂多变的治理挑战。
２．＂仁＂的内涵
荀子对＂仁＂的界定既有继承又有创新。继承孔子＂仁者爱人＂的传统，同时发展出＂自爱＂与＂爱人＂相结合的仁学理论。在《荀子－子道》篇中，他借孔子与弟子的对话指出：＂知者自知，仁者自爱＂。这里的＂自爱＂不是简单的自私自利，而是指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和对自我修养的重视，是仁爱的基础。
与孟子强调心性修养不同，荀子的仁学是＂政治化的仁学＂。他将＂仁＂落实于礼义制度中，认为＂仁＂需要通过＂义＂来实现，而＂义＂又需要通过礼来实践。因此，荀子的＂仁＂更强调在制度框架下的道德实践，而非纯粹的内在情感。
３．＂知＂与＂仁＂的关系
荀子认为＂知＂与＂仁＂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具体而言：
－－＂仁＂需要＂知＂的引导：仅有仁爱之心而缺乏智慧，可能导致盲目行动、判断失误。如荀子所言：＂仁而不知，不可＂，即指仅有道德品质而缺乏判断力的人无法胜任治国重任。仁爱若不以理性为指导，可能沦为＂爱而不别＂的愚行，轻则无益于事，重则有害于国。
－－＂知＂需要＂仁＂的约束：仅有智慧而缺乏道德，可能导致权力滥用、私欲膨胀。荀子指出：＂知而不仁，不可＂，强调缺乏道德约束的智慧可能带来更大的危害。正如董仲舒所比喻：＂仁而不知，犹迷而乘良马也；知而不仁，犹狂而操利兵也。＂没有方向指引的良马无法到达目的地，没有道德约束的利兵可能伤及无辜。
－－＂既知且仁＂是理想人格：唯有兼具智慧与道德的人，才能在复杂多变的政治环境中做出正确判断，同时坚守道德底线。荀子认为这样的人才是＂人主之宝也，而王霸之佐也＂，是成就王业霸业的关键助手。
三、选拔标准与使用方法
荀子不仅提出了＂既知且仁＂的人才标准，还系统阐述了选拔和使用这样人才的方法：
１．三重考核体系
荀子构建了包含品德考验、实践检验和应变能力评估的系统化人才考核机制：
－－参之以礼：通过观察候选人在日常行为中是否遵守礼义规范，检验其品德修养。具体表现为＂校之以礼，而观其能安敬也＂，即在礼义的框架下考察其是否能够保持恭敬和尊重。
－－稽之以成：评估候选人的决策和行动是否符合理性原则，检验其智慧能力。荀子提出＂知虑取舍，稽之以成＂，即考察其在思考和决策过程中的合理性。
－－校之以功：通过长期观察候选人的实际政绩和成果，检验其综合能力。荀子强调＂日月积久，校之以功＂，即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检验，观察其是否能够持续取得成效。
此外，荀子还设计了情境测试法，通过在不同环境中的表现来评估人才：
－－与之安燕：在舒适环境中观察其是否能够保持自律，不流于放纵。
－－接之以声色、权利、忿怒、患险：在面对诱惑、权力、愤怒和危险时，检验其能否坚守原则和道德底线。
２．人才使用的制度保障
荀子不仅关注人才的选拔，还重视人才使用的制度保障：
－－量能而授官：根据人才的能力大小分配相应职位，＂材技官能，莫不治理＂，即使每个人都能在其适合的岗位上发挥才能。
－－禁之以等：通过严格的等级制度限制权力滥用，＂卑不得以临尊，轻不得以县重，愚不得以谋知＂，即低位者不能干预高位者，轻者不能凌驾于重者，愚者不能参与智者的谋划。
－－奖惩分明：对贤能者及时提拔，对无能者果断罢免，＂贤能不待次而举，罢不能不待须而废＂，即不拘泥于常规次序，唯贤是举，唯能是用。
－－君主表率：君主自身需＂尚贤使能，无贪利之心＂，以身作则，为臣下树立榜样，吸引和留住德才兼备的人才。
四、历史背景与现实意义
１．历史背景
荀子提出＂既知且仁＂的人才观，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战国末期，各国竞争激烈，政治局势动荡。荀子观察到，许多国家的衰败并非源于制度本身，而是源于缺乏能够有效执行制度的人才。如他所言：＂今人主有大患：使贤者为之，则与不肖者规之；使知者虑之，则与愚者论之；使修士行之，则与污邪之人疑之＂。这种人才选拔和使用上的混乱，导致国家治理失败。
荀子继承和发展了儒家＂外王学＂的传统，同时批判性地吸收了法家等诸子百家的思想，形成了＂礼法并重＂的治国理念。他认识到，仅有礼义或仅有法度都不足以治理国家，必须两者结合，而实现这种结合的关键在于＂既知且仁＂的人才。
２．现代管理启示
荀子的＂既知且仁＂人才观对现代管理具有重要启示：
－－德才兼备的用人标准：现代企业越来越重视＂以人为本＂的管理理念，强调人才需同时具备良好的道德品质和卓越的专业能力。如东风日产提出＂尚贤使能＂的人才理念，将＂让担当者担当，为负责者负责＂作为行为导向。
－－领导力的表率作用：荀子强调君主需以身作则，这一思想与现代领导力理论中的＂以身作则＂高度契合。詹姆斯－库泽斯和巴里－波斯纳在《领导力》中指出，领导者的第一使命是＂明确自己的理念，找到自己的声音＂，第二使命是＂使行动与共同的理念保持一致，为他人树立榜样＂。
－－制度与文化的协同：荀子认为＂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即源头清澈则流水清澈，源头混浊则流水混浊。这与现代企业文化建设的理念一致，如稻盛和夫的＂阿米巴经营＂将企业文化与管理机制有机结合，实现企业持续发展。
－－ＥＳＧ与人才选拔的融合：现代企业管理中，ＥＳＧ（环境、社会和治理）理念逐渐成为人才选拔的重要考量因素。ＥＳＧ人才评估体系强调对候选人价值观、行为和过往业绩的评估，以及对其对ＥＳＧ理念的理解和应用能力，这与荀子＂参之以礼＂＂校之以功＂的选拔标准高度吻合。
五、结论
荀子的＂知而不仁不可，仁而不知不可，既知且仁，是人主之宝也，而王霸之佐也＂这一论断，揭示了人才选拔与使用的核心原则：德才兼备是人才的根本标准，而仅有德或仅有才都不足以成就大业。这一思想不仅在战国时期具有重要价值，对现代管理也具有深刻启示。
在当代社会，＂既知且仁＂的人才观正与ＥＳＧ理念、企业文化建设等现代管理理论深度融合。企业越来越重视将道德品质纳入人才评估体系，同时通过制度设计确保人才在权力中保持道德底线。这种融合不仅有助于企业实现经济效益，更能提升企业的社会价值和可持续发展能力。
荀子的思想提醒我们，在追求效率和业绩的同时，不可忽视道德与价值观的引领作用。只有德才兼备的人才，才能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做出明智决策，同时坚守道德底线，为企业和社会创造长期价值。正如荀子所言：＂故上好礼义，尚贤使能，无贪利之心，则下亦将綦辞让，致忠信而谨于臣子矣。＂这一思想在今天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现实意义。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１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