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者，德之徼也。（列子天瑞）请解释这句话。
列子《天瑞》篇中引用晏子之言：＂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死也者，德之徼也。＂这句话蕴含着深刻的道家哲学思想，体现了对生死、仁德关系的自然主义理解。通过分析这句话的语境、关键词和哲学内涵，我们可以看到列子如何通过晏子之口，表达对生命本质的思考，以及对儒家仁义观念的重新诠释。
一、语境与背景分析
这句话出现在《列子－天瑞》篇第九部分，是孔子与子贡关于＂生无所息＂的对话中引用的。子贡因学习疲劳而希望有所休息，孔子教导他＂生无所息＂，即生命本无休息之处。子贡追问死后是否可以休息，孔子引导他观察墓地，最终子贡领悟＂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随后孔子补充道：＂人胥知生之乐，未知生之苦；知老之疲惫，未知老之安逸；知死之可恶，未知死之休息也。＂最后引用晏子之言，进一步深化生死与仁德的哲学关系。
《天瑞》篇是《列子》首篇，主要阐述宇宙生成论和生命哲学，通过寓言故事探讨＂形必终＂的自然规律。在道家思想体系中，＂形必终＂指一切有形之物必然终结，这是宇宙运行的自然法则。晏子的言论被列子引用，旨在表达死亡并非单纯的终结，而是与＂德＂相关联的自然归宿。
二、关键词解释
１．＂德之徼也＂中的＂徼＂字
＂徼＂字在道家经典中有多重含义，但在《列子－天瑞》篇中，应训为＂归＂或＂归终＂。《老子》第一章＂以观其徼＂中，河上公注＂徼，归也＂，王弼注＂徼，归终也＂。列子继承这一训诂，认为＂德之徼＂即＂德的归终＂，指符合自然规律的德性最终回归其本源。
２．＂仁者＂与＂不仁者＂的道家诠释
列子对＂仁＂的理解与儒家不同。在道家思想中，＂仁＂并非核心概念，而是次级衍生。列子认为，真正的＂仁＂应是顺应自然、不强求名利的状态，而非儒家强调的伦理规范。《道德经》中＂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的表述，表明＂仁＂在道家体系中地位低于＂道＂和＂德＂。
列子《天瑞》篇中，＂仁者＂指那些能够保持自然本真状态的人，他们不执着于名利，不强求人为努力，从而能够长寿并安享晚年。如林类近百岁仍能＂鼓琴而歌＂，正是因为他＂少不勤行，长不竞时＂，顺应自然规律。而＂不仁者＂则指那些沉溺于欲望、追逐名利、违背自然规律之人。
３．＂息焉＂与＂伏焉＂的哲学内涵
＂息焉＂指安息、休息，而＂伏焉＂则指被埋葬或消亡。在道家思想中，死亡并非单纯的终结，而是生命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仁者＂因顺应自然规律，死亡时能够获得真正的休息；＂不仁者＂因违背自然规律，死亡时则如同被自然规律所埋葬。
三、哲学内涵解析
１．死亡的自然化理解
晏子的言论反映了道家对死亡的独特理解。在道家看来，死亡并非恐怖之事，而是宇宙运行的自然规律。《列子－天瑞》篇开篇即言：＂有形者生于无形，故天地安其位，日月安其行＂，表明一切有形之物皆由无形的＂道＂所生，最终也会回归于道。
晏子说＂善哉，古之有死也＂，正是肯定死亡作为自然规律的合理性。在道家视角下，死亡与出生如同＂一往一反＂，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列子借晏子之口，将死亡与＂德＂联系起来，认为死亡是德性圆满的归宿。
２．＂仁者＂与＂不仁者＂的区分
晏子的言论中，＂仁者＂与＂不仁者＂的区分并非基于儒家的道德标准，而是基于是否顺应自然规律。在道家思想中，＂仁者＂是指那些能够保持自然本真状态，不被世俗欲望所扰之人。如林类近百岁仍能＂鼓琴而歌＂，正是因为他＂少不勤行，长不竞时＂，不强求名利，顺应自然规律。
而＂不仁者＂则指那些＂钟贤世，矜巧能、修名誉、夸张于世而不知已者＂，他们沉迷于世俗功名，不知停止，最终将被自然规律所淘汰。这种区分体现了道家对生命本质的思考，强调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重要性。
３．＂德＂与自然规律的关系
＂德之徼＂中的＂德＂在道家思想中具有特殊含义。列子认为，＂德＂指人所禀受的自然本性，如婴儿时期的＂气专志一，和之至也＂，此时德性最高。随着年龄增长，人逐渐被世俗欲望所扰，德性随之衰减。在死亡阶段，＂其在死亡也，则之于息焉，反其极矣＂，意味着死亡是人回归自然本源的必然过程。
因此，＂德之徼＂指死亡是＂德＂的自然归宿，符合自然规律者（仁者）得以安息，违背自然规律者（不仁者）则被终结。这种理解将道德与自然规律统一起来，强调人应当顺应自然，而非强求人为的道德规范。
４．＂归人＂与＂行人＂的隐喻
《列子－天瑞》篇随后解释：＂古者谓死人为归人。夫言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矣。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这里用＂归人＂比喻死者，＂行人＂比喻生者，将生命比作一次旅行。
＂归人＂指已经完成生命旅程，回归自然本源之人；＂行人＂指仍在旅途中的生者。如果生者不知生命终将回归，就像＂行而不知归，失家者也＂，迷失了生命的根本。列子借此隐喻，强调人应当认识生命的根本，顺应自然规律。
四、与儒家＂仁＂概念的对比
列子对＂仁＂的理解与儒家有显著区别：
｜对比维度｜儒家＂仁＂ ｜道家＂仁＂ ｜
｜本质 ｜道德本性，强调社会关系中的伦理实践 ｜自然本性，强调顺应自然规律的状态 ｜
｜地位 ｜核心概念，＂仁者爱人＂是儒家思想的基石 ｜次级概念，源于＂德＂的衰减 ｜
｜实践 ｜主动入世，通过道德实践完善自我与社会 ｜顺应自然，摒弃人为干预，回归本真 ｜
｜死亡观 ｜避谈死亡，强调现世伦理（＂未知生，焉知死＂）｜将死亡视为自然规律的一部分，仁者因德性完整而安息｜
儒家以＂仁＂为核心伦理，强调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关系，如爱人、孝悌、忠义等。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将＂仁＂与礼制规范联系起来。而道家则认为＂仁＂是人为的伦理规范，脱离自然本性后会导致＂伪善＂。
列子借晏子之口，指出儒家仁义是＂伪善＂，认为＂太古之人知生之暂来，知死之暂往；故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在道家看来，真正的＂仁＂应是顺应自然、不强求的生存状态，而非儒家强调的道德规范。
五、总结与启示
晏子的言论在《列子－天瑞》篇中具有重要的哲学意义：
１．自然规律的终极归宿：死亡是＂德之徼＂，即符合自然规律者的必然归宿，体现了道家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思考。
２．对儒家仁义的重新诠释：列子通过晏子之口，将＂仁＂置于自然哲学框架下，强调＂仁＂是顺应自然的状态，而非人为的道德规范。
３．生死观的统一性：道家认为生死是自然循环的一部分，仁者与不仁者均需回归，但仁者因德性完整而安息，不仁者因违背自然规律而被终结。
４．对现代生活的启示：这种哲学思想提醒我们，应当认识生命的根本，顺应自然规律，不被世俗欲望所扰，追求内心的平和与安宁。
列子通过晏子的言论，表达了一种超越生死、回归自然的哲学智慧，这与儒家强调现世伦理、避谈死亡的思想形成鲜明对比。在道家看来，真正的＂仁＂不是外在的道德规范，而是内在的自然状态；死亡不是终结，而是生命自然循环的一部分。这种思想对现代人如何面对生死、追求幸福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１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