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仁义礼乐名法刑赏，五帝三王治世之术也。故仁以道之，义以宜之，礼以行之，乐以和之，名以正之，法以齐之，刑以威之，赏以劝之。故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礼者所以行恭谨，亦所以生惰慢；乐者所以和情志，亦所以生淫放；名者所以正尊卑，亦所以生矜篡；法者所以齐众异，亦所以乖名分；刑者所以威不服，亦所以生陵暴；赏者所以劝忠能，亦所以生鄙争。凡此八术，无隐于人，而常存于世，非自显于尧汤之时，非自逃于桀纣之朝，用得其道则天下治，失其道则天下乱。过此而往，虽弥纶天地，笼络万物，治道之外，非群生所餐挹，圣人错而不言也。（尹文子下）请详解这段话，特别是仁义两字。
尹文子作为战国时期稷下道家学派代表人物，其思想融合了道家＂法自然＂的哲学基础，同时兼收儒家、法家及其他学说的精华。尹文子在《大道下》中对＂仁义礼乐名法刑赏＂八种治世之术的论述，不仅体现了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的交融，更蕴含着深刻的辩证治理智慧，对当代社会治理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尹文子的核心思想在于强调治世之术的辩证应用，反对机械地套用某种单一的治理手段。他指出，仁、义、礼、乐、名、法、刑、赏这八种治世之术本身并无优劣之分，关键在于＂用得其道＂。这种思想与现代治理理论中强调的治理手段的灵活性和适应性不谋而合。尹文子的论述可分为三个层次：首先列举八种治世之术及其功能；其次分析每种术的双刃剑效应；最后总结八术的普遍性与执行关键。
一、＂仁义礼乐名法刑赏＂的八术体系
尹文子将＂仁义礼乐名法刑赏＂并称为五帝三王的治世之术，这一分类体系具有深厚的思想渊源。八术可以分为道德教化与制度规范两大类，其中仁、义、礼、乐属于道德教化层面，名、法、刑、赏则属于制度规范层面。这种分类体现了先秦时期对社会治理的全面思考，既有软性的道德引导，又有硬性的制度约束。
尹文子对八术的功能做了明确界定：
－－仁以道之：用仁爱思想引导人民
－－义以宜之：用道义使人民的行为合宜
－－礼以行之：用礼仪规范人民的行为
－－乐以和之：用音乐调和人民的情感与心志
－－名以正之：用名分端正人民的地位与角色
－－法以齐之：用法律统一人民的行为
－－刑以威之：用刑罚威慑不服从者
－－赏以劝之：用奖赏鼓励忠贞贤能之人
尹文子强调这八种治术并非尧汤之世独有，也非桀纣之朝所无，而是存在于任何时代。其价值不在于存在与否，而在于如何运用，即＂用得其道，则天下治；用失其道，则天下乱＂。这一观点与现代治理理论中强调的治理手段的适应性、情境性高度一致。
二、＂仁＂与＂义＂的内涵解析
在八术中，＂仁＂与＂义＂占据首位，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范畴，也是尹文子论述的重点。
(一)＂仁＂的内涵与历史演变
＂仁＂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最高道德原则，其内涵经历了从宗法之爱到普遍博爱的演变过程。
１．孔子对＂仁＂的界定：孔子将＂仁＂定义为＂爱人＂，强调＂克己复礼为仁＂，即通过克制自己的欲望和情感，符合礼的要求来实现仁。孔子还提出了＂忠恕之道＂作为实践仁的方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与＂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分别从消极和积极两个方面阐释了仁的实践路径。
２．孟子对＂仁＂的发展：孟子将＂仁＂与＂义＂并举对举，认为＂仁＂源于人的恻隐之心，是人性本善的表现。孟子提出＂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将仁从爱亲人扩展到爱路人，进而到爱万物，形成了＂差等之爱＂与＂一体之仁＂的辩证统一。
３．尹文子对＂仁＂的辩证分析：尹文子指出＂仁者所以博施于物，亦所以生偏私＂，这一分析揭示了仁的双重效应。一方面，仁能使人广泛施惠于人，体现儒家＂博爱＂的精神；另一方面，若不能通过＂推扩＂的功夫超越差等之爱，仁也可能导致偏私，即对亲人的过度偏爱而忽视他人。
(二)＂义＂的内涵与历史演变
＂义＂作为儒家的另一核心范畴，与＂仁＂相辅相成，共同构成儒家的伦理体系。
１．孔子对＂义＂的理解：孔子认为＂义＂是＂宜＂，即合宜的行为准则，强调＂义以为上＂，主张在利益面前保持道德原则，反对＂见利思义＂而应＂见利思义＂。
２．孟子对＂义＂的深化：孟子提出＂舍生取义＂的道德选择标准，认为义是高于生命的价值，强调＂义＂的优先性。孟子还提出＂义，人之正路也＂，将义视为人应该遵循的正道。
３．尹文子对＂义＂的辩证分析：尹文子指出＂义者所以立节行，亦所以成华伪＂，揭示了义的双重效应。一方面，义能使人确立良好的节操与品行；另一方面，若脱离实际而空谈义理，可能形成浮华虚伪的行为。
三、尹文子对八术的辩证分析
尹文子对八术的分析具有鲜明的辩证思维，他不仅肯定其积极作用，也指出其潜在的局限性。
(一)＂仁＂的辩证性
１．积极作用：仁能＂博施于物＂，即广泛施惠于人，体现了儒家＂仁者爱人＂的普世关怀。这种博爱精神可以促进社会和谐，增强人民的凝聚力。
２．潜在局限：若仁不能超越＂爱有差等＂的局限，就可能产生＂偏私＂。例如，统治者可能因偏爱亲属而任人唯亲，导致政治腐败；普通人则可能因偏爱熟人而忽视陌生人，破坏社会公平。
(二)＂义＂的辩证性
１．积极作用：义能＂立节行＂，即确立正确的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维护社会秩序。义作为判断行为合宜性的标准，为社会治理提供了道德依据。
２．潜在局限：若义沦为形式主义的外壳，就可能产生＂华伪＂。例如，统治者可能空谈仁义道德，却行暴政；普通人则可能表面遵守义的规范，内心却无真诚的道德情感。
尹文子对其他六术的分析同样体现了这种辩证思维：
－－礼：能规范行为，但可能产生惰慢
－－乐：能调和情感，但可能导致淫放
－－名：能端正尊卑，但可能引发矜篡
－－法：能统一众异，但可能乖离名分
－－刑：能威慑不服，但可能滋生陵暴
－－赏：能劝勉忠能，但可能引发鄙争
这种辩证分析表明，尹文子并非简单地否定或肯定某种治术，而是强调其应用需根据具体情境，避免极端化。他主张＂道用则无为而自治＂，即真正掌握治理之道的人，能够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运用各种治术，实现＂无为而治＂的理想境界。
四、尹文子思想的现代意义
尹文子的八术辩证观对当代社会治理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治理手段的灵活性与适应性
尹文子强调＂用得其道＂，反对机械套用某种治术。这与当代治理理论中强调的治理手段的适应性、情境性高度一致。现代社会治理面临复杂多变的环境，需要根据具体情况灵活运用多种治理手段，如法治、德治、经济调节、社会管理等，而非简单地回归传统或全盘西化。
(二)法治与德治的结合
尹文子的＂名法＂思想，强调法治与名分的结合，为当代＂依法治国＂与＂以德治国＂相结合的方略提供了思想资源。他指出＂乱政之本下侵上之权，臣用君之术，心不畏时之禁，行不轨时之法，此大乱之道也＂，强调权力必须在法定范围内运行，这与现代法治社会的权力制约思想相契合。
(三)社会规范的重建
尹文子的八术辩证观为当代社会规范的重建提供了方法论启示。在传统社会规范逐渐消解的今天，尹文子的＂八术＂辩证法提醒我们，社会治理需要软硬兼施，既有道德引导，又有制度约束。通过＂名以正之＂，可以明确社会成员的角色与责任；通过＂法以齐之＂，可以规范行为；通过＂仁以道之＂，可以培养社会成员的道德自觉。
五、＂仁＂与＂义＂的当代价值转化
(一)＂仁＂的现代转化
１．从差等之爱到普遍平等的关爱：传统儒家的＂仁＂具有＂爱有差等＂的特点，但在当代社会，需要将其转化为普遍平等的关爱。例如，通过社会保障体系，实现对所有社会成员的平等关爱，而非仅限于亲人或熟人。
２．从个人修养到公民参与：传统＂仁＂强调个人道德修养，当代则可将其转化为公民参与社会治理的意识与能力。如材料１8所述：＂发挥人民社会治理的主体地位保障充足的政治参与权力，集思广益充分吸取来自群众的建议，提升他们的社会治理参与感。＂
３．从人际伦理到生态伦理：传统＂仁＂主要关注人际关系，当代可将其扩展至人与自然的关系。如材料２0所言：＂仁民而爱物＂，将仁的精神从人类扩展至万物，促进生态文明建设。
(二)＂义＂的现代转化
１．从名分之义到法治之义：传统＂义＂与名分紧密相连，当代则可将其转化为法治精神。材料１7指出：＂义含守法＂，将义的合宜性与法律的确定性相结合，形成现代法治社会的公义观念。
２．从等级秩序到公平正义：传统＂义＂服务于等级秩序，当代则可将其转化为公平正义的价值追求。如材料１5所述：＂要将义的内涵进行现代性转换，让义涵盖一切生活领域，惠及到所有公民，使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经济发展，国家进步带来的切身利益。＂
３．从道德自律到制度保障：传统＂义＂依赖道德自律，当代则需要通过制度保障实现＂义＂的落实。如材料２２所言：＂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在当代社会，需要通过制度设计确保＂义＂的实践，而非单纯依赖道德感化。
六、尹文子思想的局限性与当代启示
尹文子思想也有其历史局限性，主要体现在对＂仁义礼智信＂的过度依赖和对＂义利关系＂的处理上。材料１7指出：＂儒家仁义也有其一定的历史局限性。首先，儒家仁义因过分疏离利而放任了社会利益的分配及调节。＂这提醒我们在当代价值转化中，需要平衡＂仁义＂与＂利＂的关系，既重视道德价值，也不忽视物质基础。
尹文子思想对当代社会治理的启示主要体现在：
１．治理手段的综合运用：尹文子强调八术并用，而非单一依赖某种手段。这启示我们当代社会治理需要综合运用法治、德治、经济调节、社会管理等多种手段，形成合力。
２．治理主体的道德修养：尹文子指出＂御法者非其人＂，即治理的关键在于人。这启示我们当代社会治理需要重视治理主体的道德修养和专业能力，确保＂用得其道＂。
３．治理过程的动态平衡：尹文子的辩证思维启示我们当代社会治理需要在各种价值之间保持动态平衡，如在自由与秩序、权利与责任、个人与集体之间寻求平衡点。
４．治理目标的长远性：尹文子强调＂道用则无为而自治＂，即真正的治理之道是实现＂无为而治＂。这启示我们当代社会治理需要关注长远目标，培养社会成员的自律意识，减少外部强制。
七、结论
尹文子对＂仁义礼乐名法刑赏＂八术的辩证分析，体现了中国古代思想家对社会治理的深刻思考。＂仁＂与＂义＂作为儒家思想的核心，既有其普世价值，也有其历史局限。在当代社会，我们需要对＂仁义＂进行创造性转化，使其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
尹文子思想的现代意义在于：它提醒我们社会治理需要综合运用多种手段，注重治理主体的道德修养，保持治理过程的动态平衡，追求治理目标的长远性。通过将＂仁＂转化为普遍平等的关爱和公民参与意识，将＂义＂转化为法治精神和公平正义观念，我们可以实现传统价值与现代治理的有机结合。
尹文子思想也警示我们：任何治理手段都有其双刃剑效应，关键在于如何运用。＂用得其道，则天下治；用失其道，则天下乱＂，这一观点至今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借鉴尹文子的辩证思维，灵活运用各种治理手段，实现社会的长治久安。
总之，尹文子的思想不仅是先秦诸子百家智慧的结晶，也是当代社会治理可以借鉴的重要思想资源。通过对其思想的深入理解，我们可以更好地把握传统与现代的关系，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构建符合时代需求的社会治理体系。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１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