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齧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庄子应帝王）请解读这段话。
《庄子－应帝王》开篇的啮缺与王倪对话，以及蒲衣子对有虞氏与泰氏的比较，构成了庄子政治哲学思想的精要表达。这段文字通过寓言形式，深刻阐述了道家＂无为而治＂的核心理念，批判了儒家仁义法度的局限性，提出了超越人为干预的治理智慧。
啮缺问王倪的＂四问四不知＂，表面是认知层面的相对主义表达，实则揭示了道家对绝对真理的否定和对自然本真的追求 。王倪作为庄子思想的代言人，通过连续四次＂不知＂的回答，展现了庄子对＂同是＂标准的质疑。这种＂不知＂并非愚昧，而是对二元对立认知框架的超越，体现了庄子＂齐物＂思想－－万物无是非之别，统治者若强行用＂经式义度＂规范他人，如同＂使蚊负山＂一样不切实际。
在啮缺与王倪的对话中，庄子以三个生动的类比阐释了这一观点：人类在潮湿环境中会患腰疾，而泥鳅却安然无恙；人类在树上会惊惧不安，而猿猴却悠然自得；人类以肉食为美，麋鹿却以草为食。这些例子表明，不同生物有其自然适宜的生存方式，人为设定的统一标准无法适用于所有情况 。王倪进而指出：＂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其辩！＂这直接否定了人为设定的道德标准和价值判断的普遍有效性。
啮缺听闻王倪的＂四不知＂后，＂跃而大喜＂，这表明他已经领悟到了王倪所表达的深刻哲学内涵。啮缺将此经历告知蒲衣子，蒲衣子则借机进一步阐述庄子的政治哲学，通过比较有虞氏(舜)与泰氏(伏羲)的治国理念，揭示了道家＂无为而治＂的精髓。
有虞氏不及泰氏的对比，实质上是庄子对儒家仁义政治与道家自然政治的哲学批判与价值选择 。有虞氏(舜)虽为儒家推崇的圣王，但其＂藏仁以要人＂的治理方式，仍属于＂未始出于非人＂的范畴，即未能完全超脱物我两分的困境。舜的仁义虽然能获得人心，但本质上仍是主观的、人为的道德规范，需要主动去争取和推行。
相比之下，泰氏(伏羲)则代表了道家理想中的＂无为而治＂典范。他＂其卧徐徐，其觉于于＂，即睡眠时安闲舒缓，醒来时悠然自得，展现了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存状态 。更关键的是，＂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即泰氏能够听任他人将自己视为马或牛，不固守于＂人＂的概念，体现了对物我两分的超越 。庄子强调泰氏＂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即他的思想真实无伪，德行纯真高尚，且从未陷入外物与自我相分的境地。
通过这种对比，庄子意在破除世俗的政治观，指出真正的理想政治不应是强加于人的仁义法度，而应是顺应自然、尊重差异的无为而治 。这一思想与《道德经》中＂道常无为而无不为＂的表述相呼应，强调统治者应摒弃人为干预，让事物按照其自然规律发展。
在现代社会语境下，＂顺物自然＂的治国主张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首先，在生态治理方面，道家思想强调＂天人合一＂，与可持续发展理念高度契合，提醒我们在环境保护政策制定时，应尊重自然规律，避免过度人为干预 。其次，在行政管理领域，＂无为而治＂可理解为政府应减少不必要的行政干预，推行＂放管服＂改革，以制度代替主观意志，让市场和社会按照其内在规律运行 。最后，在企业管理方面，道家＂无为而治＂思想启发了现代管理中的柔性管理、授权管理和自组织团队理念，强调管理者应尊重员工的自主性和创造性 。
庄子通过这段文字，不仅表达了对理想政治的构想，更揭示了人类认知的局限性。＂四不知＂的哲学含义在于否定绝对真理的存在，强调一切判断都具有相对性 。这种相对主义认知观，对现代社会的多元价值共存与包容性治理具有重要启示，提醒我们在制定政策时应保持谦逊，尊重不同群体的需求和特点。
总体而言，《庄子－应帝王》开篇的这段文字，通过啮缺与王倪的对话以及蒲衣子对虞舜与伏羲的比较，构建了一个否定人为干预、推崇自然无为的政治哲学体系。庄子在此表达的核心思想是：真正的理想政治不是通过仁义法度来强制规范，而是通过顺应自然、尊重差异来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这一思想对现代治理理念的形成与发展，仍具有重要的启发价值。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０－２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