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颜渊问于仲尼曰：成人之行何若？子曰：成人之行达乎情性之理，通乎物类之变，知幽明之故，睹游气之源。若此而可谓成人。既知天道，行躬以仁义，饬身以礼乐。夫仁义礼乐，成人之行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说苑辨物）请解读这段话。尤其是结合古今中外思想，阐述何谓成人？
《说苑－辨物》中孔子与颜渊关于＂成人之行＂的对话，是儒家理想人格理论的重要表述，展现了孔子对＂成人＂这一概念的哲学思考与实践路径。这段对话不仅体现了先秦儒家对人格完善的追求，也蕴含着天道与人道相统一的宇宙观，更在当代社会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孔子所言＂成人之行达乎情性之理，通乎物类之变，知幽明之故，睹游气之源＂，构建了一个从认知到实践、从内在到外在、从个体到社会的完整人格发展体系，其核心在于＂既知天道，行躬以仁义，饬身以礼乐＂的内外统一。
一、原文解读与核心概念阐释
＂成人之行＂的字面含义是指达到完美人格的实践行为准则。孔子对颜渊提出的＂成人之行何若＂问题，给出了一个全面而深刻的回答，主要包括四个层次：
１．认知层面：要通晓人性内在的情感与本性规律（＂达乎情性之理＂），理解万物的类别与变化法则（＂通乎物类之变＂），把握可见与不可见事物的原理（＂知幽明之故＂），洞察云气等自然现象的本源（＂睹游气之源＂）。
２．实践层面：在了解天道的基础上，以仁义指导自身行为（＂行躬以仁义＂），以礼乐规范修身（＂饬身以礼乐＂）。
３．德性境界：仁义礼乐是成人的基本行为准则，而＂穷神知化＂（探究事物本质与变化）则是德性的最高体现，标志着＂德之盛也＂。
４．方法论依据：孔子引用《易经》＂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强调通过观察自然现象来理解天道，进而指导人事活动。古圣王＂定律历，考天文，揆时变＂，正是这种＂敬授民时＂思想的实践，体现了对自然规律的尊重与顺应。
＂情性＂指人的本性与情感，是儒家伦理学中的核心概念。《中庸》有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表明人性源于天道，是人成为＂成人＂的基础。
＂物类＂指万物的类别与变化规律。《大学》＂格物致知＂思想与此相通，强调通过探究事物的本质来获取知识，进而实现道德修养。
＂幽明＂源自《易经》，指阴阳、昼夜、生死等对立统一的自然现象，是宇宙运行规律的体现。《易－系辞上》云：＂阴阳不测之谓神＂，而＂知幽明之故＂正是要把握这种自然规律。
＂游气＂指流动的云气，是自然现象的动态表现。汉代文献如《淮南子》认为＂游气＂是阴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的根源，刘向在此可能借指天象变化的本原。
＂仁义礼乐＂构成儒家＂成人＂的核心实践体系：仁义是内在德性，礼乐是外在规范，二者相辅相成，共同塑造理想人格。
＂穷神知化＂则指向对宇宙规律的终极探索，体现了儒家对形而上学的思考，将德性的完善与对天道的把握相结合。
二、＂成人＂思想的哲学内涵
孔子的＂成人＂思想具有丰富的哲学内涵，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１．内外统一的知行观
孔子的＂成人＂观强调知与行的统一，既要求认知层面的通达，又要求实践层面的践行。他提出＂达乎情性之理，通乎物类之变，知幽明之故，睹游气之源＂，表明要成为＂成人＂，首先需要具备对人性、自然、社会的深刻理解。这种认知不是纯粹的理论思辨，而是为了指导实践：＂既知天道，行躬以仁义，饬身以礼乐＂，将对天道的认知转化为日常行为的准则。
这种知行观与《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的思想相呼应，表明儒家追求的是一种内在德性与外在实践的和谐统一。正如清代刘宝楠在注《论语－宪问》篇＂成人＂时所言，成人之行既有＂成己如理情性＂的一面，又有＂成物如辨万物＂的一面，与《中庸》＂成己、成物＂的观点高度相似。
２．天人合一的宇宙观
孔子的＂成人＂思想建立在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基础上。他引用《易经》＂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强调通过观察自然现象来理解天道，进而指导人事活动。这种宇宙观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行为应当顺应自然规律，达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的境界。
＂敬授民时＂的思想正是这种宇宙观的体现，表明圣王应当尊重自然规律，根据四季变化来指导农业生产，使民有所依，物有所生。这种思想与现代生态伦理中的＂尊重自然＂理念不谋而合，体现了儒家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刻理解。
３．德性完善的实践路径
孔子的＂成人＂思想提出了德性完善的实践路径，即通过＂仁义礼乐＂来实现人格的完整。＂仁义＂是内在德性，＂礼乐＂是外在规范，二者相辅相成，共同塑造理想人格。正如《礼记－中庸》所言：＂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这种实践路径强调由内而外的修养过程：首先培养内在的仁义之心，然后通过礼乐的规范与教化，使这种内在德性外化为具体行为，最终达到＂穷神知化＂的德性顶峰。《孟子－尽心上》＂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说法，与孔子＂穷神知化＂的思想一脉相承，都强调通过探究事物的本质来实现对天命的把握。
三、古今中外思想家的类似理念比较
孔子的＂成人＂思想与古今中外许多思想家的理念有相似之处，但又各具特色：
１．与道家＂无为＂、＂逍遥＂思想的比较
老子的＂无为＂强调顺应自然规律，反对人为干预。与孔子＂通物类之变＂在认知自然规律上有共通之处，但实践路径截然不同：孔子主张主动实践仁义，老子主张＂不为＂。
庄子的＂逍遥＂追求精神自由与无己，与孔子＂成人＂需＂行躬以仁义＂的社会参与形成对比，但两者均关注内在超越。庄子认为＂至人、神人、圣人＂是同一概念，即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完美人，他们做到了＂无己、无名、无功＂，而孔子则强调在社会关系中实现自我完善。
２．与亚里士多德＂中道＂伦理的比较
亚里士多德的＂中道＂强调行为应处于过度与不及两个极端之间的适中状态，与孔子＂中庸＂思想有相似之处。两者都反对极端，追求适度。然而，亚里士多德的＂中道＂以理性判断为基础，而孔子的＂中庸＂则以仁义为伦理基础，更强调道德准则的普遍性。
３．与萨特存在主义＂存在先于本质＂思想的比较
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强调个体通过自由选择塑造自身，与孔子＂成人＂需主动实践仁义的能动性一致。然而，孔子更强调社会规范与天道的约束，而非完全自由，体现了儒家对个体与社会关系的独特理解。
４．与佛教菩萨道＂利他＂思想的比较
佛教菩萨道以＂利他＂为核心，与孔子＂成物＂（成就万物）的外向性实践有共通之处。然而，儒家注重礼乐规范，佛教则追求超越轮回的慈悲，体现了出世与入世的不同取向。
５．与康德道德哲学＂道德律令＂思想的比较
康德的＂道德律令＂强调道德行为应基于普遍法则，与孔子＂穷神知化＂的形而上学追求不同。康德以纯粹理性为基础，孔子则以天道为本，强调对自然规律的把握与顺应，体现了理性主义与经验主义的不同哲学传统。
四、仁义礼乐作为＂成人＂的核心实践路径
孔子将＂仁义礼乐＂作为＂成人＂的核心实践路径，这一路径具有内在逻辑与系统性：
１．仁义为体，礼乐为用
＂仁义＂是内在德性基础，而＂礼乐＂是外在规范与教化手段。《论语－八佾》云：＂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表明礼乐必须以仁义为根基。《礼记－乐记》进一步指出：＂乐由天作，礼以地制＂，强调礼乐是天道与人道的统一。
＂礼＂体现＂天地之序＂，通过规范行为来维护社会秩序；＂乐＂体现＂天地之和＂，通过调和情感来促进社会和谐。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构成儒家＂成人＂的实践工具。
２．从＂四端＂到＂四德＂的修养过程
孟子继承孔子思想，提出＂四端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这种修养过程强调从内在情感出发，通过扩充＂四端＂来形成＂四德＂，体现了儒家对人格完善的系统性思考。
３．礼乐教化的具体实践
儒家礼乐教化通过仪式象征与情感调节两种机制实现。例如：
－－冠礼是成人的加冕礼，通过＂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的仪式要求，培养孝弟忠顺的德性，是＂礼之始＂，为成人奠定基础。
－－婚礼强调＂合二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后世＂，通过＂敬慎重正＂的仪式规范家庭伦理，体现礼的＂别宜＂功能。
－－丧祭礼通过哀敬之情的表达，强化人与祖先、自然的联系，如＂祭礼＂使＂民志思亲＂，体现礼乐对情志的涵养。
五、孔子＂成人＂思想的现代价值与实践意义
孔子＂成人＂思想在现代社会具有重要的价值与实践意义：
１．生态文明建设的哲学基础
孔子＂敬授民时＂的思想与现代生态文明建设高度契合。《环境保护法》第５条＂保护优先、预防为主＂的原则，正是对＂敬授民时＂理念的现代转化，强调尊重自然规律、科学决策。
２．企业社会责任的伦理指引
儒家＂义利观＂为现代企业社会责任提供了伦理指引。华为等企业将儒家思想融入企业文化，强调＂一切以客户为中心＂、＂三高精神＂（高工资、高投入、高竞争），体现了＂仁义＂与＂礼乐＂的现代实践。
３．个人心理健康的文化资源
孔子＂反求诸己＂的思想为现代心理健康提供了文化资源。通过自我反省、自我觉察，可以帮助个体应对压力、培养健全人格，实现＂修身齐家＂的目标。
４．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道德支撑
儒家＂仁政＂思想为现代社会治理提供了道德支撑。＂以民为本＂、＂服务型政府＂等理念，与儒家＂仁者爱人＂、＂民为邦本＂的思想一脉相承，有助于构建和谐社会。
５．全球文明对话的中国智慧
孔子＂成己成物＂的思想为现代全球治理提供了中国智慧。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下，中国倡导＂尊重文明多样性＂、＂文明交流互鉴＂，体现了儒家＂和而不同＂的宇宙观与社会治理观。
六、结论
孔子的＂成人＂思想是一个内外统一、知行合一的完整体系，强调通过认知天道、实践仁义、规范礼乐来实现人格的完善。这种思想既关注个体的内在德性，又关注个体与社会、自然的关系，体现了儒家对理想人格的全面理解。
在当代社会，孔子＂成人＂思想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在生态治理方面，它提供了尊重自然规律的哲学基础；在企业伦理方面，它指引了平衡利润与社会责任的实践路径；在个人发展方面，它强调了自我修养与社会参与的统一；在社会治理方面，它为构建和谐社会提供了道德支撑；在全球治理方面，它贡献了＂和而不同＂的文明对话智慧。
孔子＂成人＂思想的核心启示在于：人不仅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是社会的一部分；人的完善不仅需要内在德性的培养，也需要外在实践的参与；只有将个体与社会、自然相统一，才能实现真正的＂成人＂。这一思想对当代社会面临的伦理困境、生态危机、文化冲突等问题，提供了富有启发性的解决思路。
夸克深度研究，２０２５－１１－０１